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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破巷子咋突然亮得跟白天一样》免费试读 这条破巷子咋突然亮得跟白天一样第3章

我就跟他走了。

再后来——”她耸耸肩，“就有了栋哲。”

车厢顶灯昏黄，照得宋莹的睫毛投下一排小扇子似的影。

筱婷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和她母亲黄玲像两枚硬币，一面磨得发亮，一面藏着年份。

“那你想过回去吗？”筱婷问。

“回哪？”宋莹反问。

“苏州。”

宋莹把剩下的橘子皮揉成一团，精准地扔进过道里的铝皮簸箕。

“年轻的时候不想，现在更不想。”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可我怕栋哲想。”

这句话像一粒炭火，落在筱婷心口。

她想起自己——她正坐在逃离苏州的火车上，却不是逃票，而是“被安排”。

母亲让她去广州过年，说“见见世面”，可她知道，那背后是黄玲和庄超英的一场无声谈判：

广州有亲戚，能帮她找实习，回来就能进机关，安稳，体面。

“我不想被安排。”筱婷脱口而出。

宋莹看她一眼，那目光像温水，又像小刀。

“那就自己买票。”她说，“逃票也行，只要你知道去哪。”

火车咣当一声，灯光晃了晃。

对面座位是个戴雷锋帽的男人，正呼噜打得山响，怀里抱着一只帆布包，包口露出半截甘蔗。

宋莹用胳膊肘捅筱婷：“看，那包里说不定藏着他的全部家当。”

筱婷笑了，笑到一半又收住。

她摸出那张旧报纸，在膝盖上展开。

车厢里太暗，铅字模糊，唯有“巷底有光”四个字像被谁用指甲划过，留下白痕。

“我妈说，这是我爸当年写的。”她指给宋莹看。

宋莹眯眼，凑近，鼻尖几乎碰到纸。

“庄老师啊……”她拖长音，“他当年在知青点给我们上课，讲‘教育规律’，

底下人笑他酸，他背过身去，用树枝在地上写‘光’，

写完又踩掉，说：‘规律管得了人，管不了心。’”

筱婷第一次听见父亲年轻时的故事，像听见一扇门吱呀开了条缝。

她还想再问，火车猛地一抖，灯光全灭。

车厢陷入黑暗，只有窗外偶尔闪过的信号灯，红一下，绿一下，像谁在眨眼睛。

黑暗中，宋莹的声音近得几乎贴着她耳朵：“筱婷，你怕不怕？”

“怕什么？”

“怕飞得太远，影子太小，回头找不到家。”

筱婷攥紧报纸，纸边割进掌心，钝钝地疼。

她想说“怕”，却听见自己说：“我更怕不飞。”

灯忽然亮了，列车员推着小车卖瓜子，嗓门嘹亮：

“瓜子花生矿泉水——”宋莹买了两包瓜子，塞给筱婷一包，自己那包撕得哗啦响。

“吃吧，”她说，“吃完睡一觉，醒来就是广州。”

筱婷剥开一粒瓜子，仁儿掉在地上，她弯腰去捡，额头碰到座椅扶手，咚一声。

宋莹笑出声，笑声像一串鞭炮，炸得整个车厢都亮了三分。

就在这时，火车汽笛长鸣，像一条巨鲸浮出水面。

筱婷抬头，透过雾蒙蒙的车窗，看见站台上一道熟悉的身影——庄图南。

穿着黑色呢大衣，围巾是李佳织的那条灰格子，手里攥着一张车票，却没上车。

他站在雪里，像一株被冻住的树，目送火车缓缓启动。

筱婷的心猛地一缩。她下意识去开窗，却被宋莹按住：“别，风大。”

“可我哥——”

“他有他的票。”宋莹说，“你也有你的。”

火车加速，站台上的庄图南变成一粒黑点，最后连黑点也消失。

筱婷坐回座位，手心全是汗，报纸被攥得皱巴巴。

宋莹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抚平报纸，重新折好，塞进她大衣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