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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书断流年》免费试读 锦书断流年第1章
五千斤荔枝砸进冰鉴的声音,像极了那夜诏狱里接连不断的碎骨声。
苏流云立在承运殿汉白玉阶前,听着宫人唱报江南进贡的鲜荔数目,珊瑚耳坠在颊边纹丝不动。鎏金宫灯将暮色剪成流珠,照见新帝登基后第一次选秀的盛景,各家贵女的缠枝金簪映着晚霞,恍若御沟里浮动的碎锦。
“苏州盐运使苏明远之女苏流云,年十七——”
她垂首趋步迈过高槛,云锦裙裾拂过青金石地面,像携着整段江南烟雨闯入森严皇城。百鸟朝凤屏风前坐着三重宫装贵人,正中那道玄色山河暗纹袍角刺得她眼底生疼。
“抬起头来。”
这道声音淬着北疆风雪,七年未见,依旧能瞬间冻结她血脉。她缓缓仰面,看清龙椅旁设座的摄政王萧执,墨玉冠下眉眼如裁,较当年监斩沈氏满门时更添戾气。
“臣女苏氏,参见皇上、太后娘娘、摄政王殿下。”
殿内倏然静下。她知晓众人为何失语——这张脸与七年前腰斩于市的沈太傅独女,足有八分相似。
“倒是有趣。”萧执指节轻叩紫檀扶手,玄豹皮氅衣自座沿垂落,露出腰间悬挂的半枚残破玉珏。苏流云呼吸骤停,那是她及笄礼时摔碎的定情信物。
太后捻着佛珠打量:“哀家记得,摄政王未婚妻沈氏擅琴,可惜红颜薄命。”
“罪臣之女,不堪一提。”萧执声线平直如刃,目光却绞着苏流云鬓边赤金步摇,“苏姑娘可会操琴?”
“略通《广陵散》。”
满座哗然。这是当年沈清弦在琼林宴震惊四座的绝曲,自沈氏获罪,此曲成禁忌。
年轻帝王突然倾身:“朕记得皇叔书房挂着半阕《广陵散》残谱?”
萧执轻笑,眼底却凝着永夜:“可惜世间再无人能奏全曲。”
苏流云袖中指甲陷进掌心。她当然记得父亲攥着血衣补全的后半阕,在诏狱老鼠啃噬尸身的夜晚,用脑门一遍遍叩着曲谱节奏。而今这曲调,正随她袖袋里暗藏的砒霜粉末贴着肌肤燃烧。
“臣女愿试。”
内侍抬来的焦尾琴竟是旧物——十三岁生辰时父亲遍寻天下良材为她制的“流年”。琴身第七弦微隆的补漆,还是萧执当年亲手用松胶修补。
殿外忽起惊雷,暴雨倾盆而下。她悬腕按上琴弦,在《广陵散》杀伐之音里埋了段江南小调。那是萧执十九岁出征前夜,隔墙听她弹的《子夜吴歌》。
第二段泛音起时,掌宫司礼太监突然踉跄扑入:“启禀王爷!刑部...刑部档案阁走水!”
琴声未绝。她看见萧执指腹擦过腰间玉珏裂痕,暴出青筋的手背与她当年攥着沈氏**时一般无二。
“继续。”摄政王声如寒铁。
她翻腕勾出雷霆之音,在官妓坊学会的媚俗转指法里,藏进诏狱刑具碰撞的节奏。当弹至父亲修改的第十三叠时,座中老翰林突然打翻茶盏——这是沈太傅临终前在狱中新创的变调!
琴弦猝然崩断。血珠顺着指尖坠在琴身惊鹿纹上,与她当年在教坊司被银簪刺破指尖滴血认贱籍的位置重合。
萧执起身拾起断弦,玄色氅衣扫过她渗血的手指:“明日酉时,携此弦入王府奏完全曲。”
暴雨暂歇时,她捧着断弦走出宫门。侍女扶她登车才惊觉后背中衣尽湿,车帘落下刹那,忽见刑部方向浓烟蔽空。
“姑娘可知?”侍女颤声递来密报,“档案阁烧的正是七年前春册。”
她捏紧袖中砒霜瓷瓶轻笑。原来这场滔天大火,才是她归来最好的接风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