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为书荒朋友们带来的《母亲遗嘱:三套房,三个条件》主要是描写苏梅苏兰桂花之间一系列的故事,作者爱吃纯享的顾兄细致的描写让读者沉浸在小说人物的喜怒哀乐中。本书共计24068字,母亲遗嘱:三套房,三个条件精选章节,更新日期为2025-12-25 12:10:47。在本网【ks.ayshl.com】上目前已完结。小说详情介绍:她从上海转机,又坐了四个小时大巴,到县城时已是下午两点。九月的江南,空气里还残留着暑气,黏腻腻地贴在皮肤上。出租车停在老宅门口时,苏兰在车里坐了很久。黑漆木门上的春联已经褪成粉白色,那是去年春节她回来时贴的。右边的“福”字缺了一角,被风吹得掀起,发出轻微的啪啪声。门楣上挂着的八卦镜积了灰,镜面模糊,...

《母亲遗嘱:三套房,三个条件》免费试读 母亲遗嘱:三套房,三个条件精选章节
1母亲的最后一夜林桂芬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是在农历七月十五那天的傍晚。
她躺在县医院三楼内科病房靠窗的病床上,盯着天花板上那片渗水的黄渍。
渍迹的形状像极了老屋天井里那棵桂花树的影子——那是四十年前她和丈夫亲手种下的。
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混着隔壁床老人身上散发的、生命将尽时特有的甜腥气。
林桂芬不讨厌这味道,她只是平静地数着点滴瓶里落下的水珠。一滴,
两滴……像她这六十八年的人生,无声无息地流逝。门被推开了。“妈,
你怎么又把床头摇起来了?”大女儿苏梅拎着保温桶进来,眉头习惯性地皱着,
“医生说了你要平躺。”林桂芬没说话,只是看着女儿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动作有点重,
不锈钢桶底碰着玻璃台面,“哐”的一声。“今天炖了冬瓜排骨汤,医生说你得清淡。
”苏梅舀出一碗汤,汤面上漂着几颗刻意撇过的油星,“对了妈,
上次跟你说的那事……”她顿了顿,观察着母亲的表情。“建国他表弟在房管局,说了,
趁你现在清醒,把过户手续先办了,省得以后麻烦。”苏梅用汤匙搅着汤,
热气熏着她的眼镜片,“老房子那套,就过给婷婷吧,反正她明年结婚也得用。
”林桂芬还是没说话,只是缓慢地转过头,望向窗外。窗外的老樟树上,
一只麻雀正啄着树枝上的果实。很用力,一下,又一下。“妈,你听见没有?
”苏梅的声音提高了一点,“我知道你疼小妹,可她人在国外,要那房子有什么用?再说了,
这些年不都是我和建国在照顾你吗?小妹她……”“苏梅。”林桂芬终于开口了,
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器,“**妹的名字,叫苏兰。”苏梅愣住了,汤匙停在半空。
她有多久没听见母亲用这种语气说话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硬。
上一次……好像是父亲去世那年,母亲坚持要把家里最后一点积蓄拿去给苏兰交研究生学费。
“妈,我不是那个意思。”苏梅调整语气,换上惯用的柔软腔调,“我是说,
咱们总得实际点。你看你这一病,医药费一天就得……”“医药费我有医保。
”林桂芬打断她,目光从窗外收回来,落在女儿脸上,“不够的部分,我自己的退休金够付。
”苏梅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她低头继续搅汤,指甲掐进了汤匙柄里。
她知道母亲还有存款——具体多少不清楚,但肯定不少。父亲生前是八级钳工,
母亲在纺织厂干了三十年,老两口节俭了一辈子。“先喝汤吧,要凉了。”苏梅把碗递过去。
林桂芬接过,抿了一口,又放下了。“太咸了。”她说。苏梅的脸微微涨红:“我尝过的,
不咸啊。”“我嘴里苦。”林桂芬闭上眼睛,“你回去吧,我想睡会儿。
”苏梅在病床边站了一会儿,看着母亲闭着眼的脸。那张脸像一张揉皱又摊开的纸,
每道皱纹里都藏着不肯说的话。最后她叹了口气,拎起包。“那我明天再来。对了,
建国说周末带婷婷来看你。”门关上了。林桂芬睁开眼,
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老旧的翻盖手机。屏幕碎了一角,是她三年前不小心摔的,
一直舍不得换。她慢慢按下一串号码。响了五声,那边接起来。“妈?
”是小女儿苏兰的声音,隔着太平洋的时差,有些模糊不清,“你怎么这个点打电话?
是不是不舒服?”“兰兰。”林桂芬握着手机,手指在发抖,声音却稳,“你听妈说,
不要插话。”电话那头安静了。“妈床头柜最下面那个抽屉,钥匙在衣柜顶上那个针线盒里,
用红布包着的。”林桂芬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说得极慢,“抽屉里有个铁皮盒子,
你回来才能打开。记住了吗?”“妈……你怎么了?你别吓我。”苏兰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马上订机票,我明天就……”“不要明天。”林桂芬打断她,“下周一回来。
机票订周一的。”“为什么?”“因为周日你大姐和二姐都在。”林桂芬深吸一口气,
胸口传来针扎似的疼,“有些事,得人齐了才能说。”她又叮嘱了几句,挂了电话。
窗外天完全黑了,病房里的灯自动亮起,惨白的日光灯映着四壁。
林桂芬从枕头下摸出另一个东西——一个牛皮纸信封,封口用红蜡封着,
上面是她自己用毛笔写的三个字:遗嘱启。她轻轻摩挲着信封,想起三个月前,
她去律师事务所那天。那天也下雨,她撑着一把用了二十年的黑伞,伞骨断了一根,
她用铁丝缠着。律师是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看见她从布包里掏出三本房产证时,
眼神里闪过惊讶。“这三套房子,我有三个条件。”她当时这样说,
语气平静得像在菜市场讲价。年轻律师扶了扶眼镜:“您说,我记着。”现在,
那三个条件就封在这个信封里。林桂芬把信封重新塞回枕头底下,闭上眼睛。
她想起四十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夜晚,她抱着发高烧的苏梅,冒着大雨往医院跑。
那时丈夫在厂里值夜班,她一个人,深一脚浅一脚,怀里的孩子烫得像块炭。她边跑边哭,
不是怕累,是怕孩子活不成。后来苏梅烧退了,趴在她怀里,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襟,
梦里还在喊妈妈。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呢?林桂芬想不明白。她只知道,有些东西坏了,
不是一天坏的。是日积月累,是一句话一句话、一件事一件事,慢慢磨坏的。
就像老屋天井里那口井的井绳,天天用,天天磨,终于在某一天,毫无征兆地断了。半夜,
护士来查房时,林桂芬突然开口:“姑娘,能给我张纸吗?”小护士愣了愣,
从记录本上撕下一页递给她。林桂芬靠着床头,就着昏黄的夜灯,用颤抖的手写下一行字。
写得很慢,很用力,笔尖几乎要划破纸面:“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就是教会了女儿们怎么算账,却忘了教她们怎么算情。”写完后,她把纸折好,塞进信封里,
和遗嘱放在一起。窗外,县城的灯火一盏一盏熄灭,像一场缓慢的告别。
而属于林桂芬的最后一夜,才刚刚开始。2归来的与缺席的苏兰是周一中午到的。
她从上海转机,又坐了四个小时大巴,到县城时已是下午两点。九月的江南,
空气里还残留着暑气,黏腻腻地贴在皮肤上。出租车停在老宅门口时,苏兰在车里坐了很久。
黑漆木门上的春联已经褪成粉白色,那是去年春节她回来时贴的。右边的“福”字缺了一角,
被风吹得掀起,发出轻微的啪啪声。门楣上挂着的八卦镜积了灰,镜面模糊,照不出人影。
她记得小时候,母亲每天都会用鸡毛掸子扫一遍这个八卦镜。“驱邪的,要干净才灵。
”母亲总这样说。现在它脏了。苏兰推开车门,拎着行李箱走上台阶。门槛还是那么高,
她小时候总被绊倒,膝盖上常年有疤。后来父亲把门槛削低了一寸,
母亲还为此唠叨了半个月,说破了风水。她的手放在门环上,铜环冰凉。门没锁,
一推就开了。天井里的桂花树还在,只是叶子黄了大半,稀稀拉拉地落了一地。树下那口井,
井口盖着一块木板,上面压着半块砖。苏兰记得井水很甜,
夏天时母亲会用绳子吊个西瓜下去,浸透了再捞上来,一刀切开,满屋子都是清甜的凉气。
“兰兰?”正屋的门帘被掀开,二姐苏竹走了出来。她围着围裙,手上沾着面粉,
看见苏兰时,表情有些复杂——惊讶,尴尬,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你怎么才回来?
”苏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妈前天晚上走了。
”苏兰手里的行李箱“哐当”一声倒在青石板上。“什么……时候?”“前天夜里,很安静。
”苏竹走过来,接过她的箱子,“医生说是器官衰竭,走的时候没受罪。”苏兰站在原地,
忽然觉得天井上方的天空在旋转。那棵桂花树,那口井,二姐的脸,都在晃动,像浸在水里。
“大姐呢?”她听见自己问,声音陌生得不像自己的。“在里屋,
和建国王律师他们在商量后事。”苏竹顿了顿,“王律师是来宣读遗嘱的。妈临走前留了话,
要等所有人齐了才能打开。”苏兰盯着堂屋那扇半开的门。门里传来大姐苏梅的声音,不高,
但清晰:“……妈糊涂了,最后那几天,脑子不清楚也是正常的。这个遗嘱,我们做子女的,
还是要结合实际考虑……”苏兰深吸一口气,推开堂屋的门。屋里的人齐刷刷看过来。
正中的八仙桌旁,坐着大姐苏梅和大姐夫建国。旁边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
面前摊着公文包,应该就是王律师。角落里还坐着几个远房亲戚,都是些平时不走动的面孔,
此刻却都出现在这里。“苏兰回来了。”王律师站起身,点了点头,“节哀。
”苏梅也站起来,脸上的表情已经调整成恰当的悲伤:“兰兰,路上辛苦了。妈走得突然,
我们也是措手不及。”苏兰没说话。她走到母亲的遗像前——那是一张她没见过的照片,
应该是最近拍的。照片里的母亲穿着那件常穿的藏蓝色夹袄,坐在桂花树下,表情平静,
眼神却看向镜头外,像在等什么人。“妈……”苏兰伸手碰了碰相框,玻璃冰凉。
“既然人齐了,我们就开始吧。”王律师重新坐下,
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正是林桂芬枕下的那个。苏梅的手明显紧了紧。
苏竹也走了进来,在苏兰身边坐下。所有人都盯着那个信封。
王律师用裁纸刀小心地划开封口的红蜡,抽出三张纸。他扶了扶眼镜,
清了清嗓子:“立遗嘱人林桂芬,
于2025年8月10日在本人意识清醒、意志自由的情况下订立本遗嘱。经医学证明,
立遗嘱人订立遗嘱时神志清醒,具备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律师的声音在堂屋里回荡,
每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青石板上。苏兰看着桌上那三本暗红色的房产证。一本是老宅的,
一本是城东那套学区房,
还有一套是前年刚交房的电梯公寓——那是母亲用父亲的抚恤金和毕生积蓄买的。三套房子,
三个女儿。这本该是个简单的数学题。“本人名下财产分配如下。”王律师继续念,“第一,
位于人民路27号的老宅,建筑面积82平方米,
土地使用权面积……”苏梅的身体微微前倾。“由小女儿苏兰继承。”王律师念完这句,
顿了顿,等反应。苏梅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去。苏竹也愣住了,转头看向苏兰。“但是,
”王律师提高音量,“附加条件:苏兰必须在老宅连续居住满三年,
期间不得出租、出售、长期空置。若违反,房产将自动转入本县福利院名下。
”堂屋里一片死寂。窗外的知了突然嘶鸣起来,尖锐得刺耳。“第二,”王律师继续念,
“位于城东新区学府苑3栋202室的学区房,建筑面积95平方米,由二女儿苏竹继承。
”苏竹猛地抬头。“附加条件:苏竹必须将儿子周小峰的学习成绩,从目前的班级后十名,
提升至班级前十五名,并在两年内保持。如两年后未达标,或期间小峰因任何原因辍学,
房产将自动捐献给县教育局助学基金。”苏竹的嘴唇开始颤抖。她儿子小峰今年初二,
叛逆期,成绩一落千丈,她和丈夫已经无计可施。“第三,”王律师的声音更沉了,
“位于新城国际B座1201室的电梯公寓,建筑面积118平方米,由大女儿苏梅继承。
”苏梅的手紧紧抓住桌沿,指关节泛白。“附加条件——”王律师抬起头,
目光扫过苏梅涨红的脸,“苏梅及其丈夫建国、女儿婷婷,必须每月至少四次,
前往县社会福利院做义工,每次不少于三小时。连续三年,每年需有福利院出具的证明。
如任何一年不达标,房产将自动过户给福利院。”“荒唐!”建国第一个拍桌子站起来,
“这算什么遗嘱?这是刁难!”王律师平静地看着他:“这是合法遗嘱,经公证处公证,
具有完全法律效力。”苏梅死死盯着那三张纸,像要看穿纸背。“还有,
”王律师从信封里抽出最后一张纸——是林桂芬在病床上写的那张,“这是立遗嘱人附言,
我念一下。”他清了清嗓子:“梅梅、竹竹、兰兰:房子不是最重要的,
我真正想留给你们的,在那些条件里。如果你们看懂了,三年后,我们再谈真正的遗产。
如果看不懂……那就当妈最后任性一次吧。”落款是:永远爱你们的妈妈。
堂屋里安静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许久,苏梅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三年……妈,你到死都不肯放过我们啊。”苏兰看着大姐扭曲的脸,
又看向二姐茫然的眼神,最后望向母亲的遗像。照片里的母亲依旧平静地看着她。那一刻,
苏兰突然明白了。这不是一场财产的分配。这是一场延迟了太久的、属于一个母亲的审判。
而她留给女儿们的,不是房产,是最后一道考题。3老宅里的旧时光苏兰搬进老宅那天,
下了场秋雨。雨丝细密,打在青瓦上沙沙作响,像无数只蚕在啃食桑叶。
天井里很快积起水洼,雨水顺着瓦檐滴落,
在石板上敲出有节奏的声响——苏兰小时候总把这声音当成时钟。大姐苏梅站在门廊下,
撑着伞,看着工人把苏兰的行李搬进去。“你真要在这儿住三年?
”苏梅的语气里有种复杂的情绪,像担忧,又像不甘,“这房子都三十年房龄了,线路老化,
下水道也不通畅。你一个人住,不安全。”苏兰把最后一个纸箱搬进堂屋,直起腰,
擦了擦额角的汗:“妈的条件写得很清楚,必须连续居住。”“妈那是病糊涂了!
”苏梅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你知道这房子现在值多少钱吗?要是能卖,至少一百五十万!
三年,房价万一跌了怎么办?你就这么死心眼?”苏兰转过身,看着大姐。
雨水打湿了苏梅额前的碎发,黏在皮肤上。她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自从遗嘱宣读后,
她几乎没睡好过。新城国际那套公寓,市价两百多万,可那个义工条件像根刺,
扎在她喉咙里。“大姐,”苏兰轻声说,“你真的觉得妈糊涂了吗?”苏梅张了张嘴,
没说出话。“妈比我们所有人都清醒。”苏兰望向天井里的桂花树,
“她只是用了最后一点力气,想把我们拉回正轨。”“什么正轨?”苏梅冷笑,
“她以为这还是三十年前,一家人挤在二十平米的筒子楼里,有口吃的就感恩戴德?兰兰,
你出国读书,见的世面多,你说实话——妈这种分配方式,公平吗?”公平。
这个词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苏兰记忆深处的一扇门。她想起十岁那年,
父亲从上海出差回来,带了三件连衣裙。一件粉色的给大姐,一件鹅黄的给二姐,
给她的是件浅蓝色的。大姐试穿时发现裙子腰身紧了,非要换苏兰那件。母亲说:“梅梅,
妹妹的尺码你穿不了。”“那就改啊!”十岁的苏梅哭着喊,“凭什么她的就刚好?
你们偏心!”最后那件浅蓝色的裙子被母亲改了腰身,给了大姐。
苏兰穿着改过的大姐那件粉色裙子,腰那里空荡荡的,母亲用别针别起来。那天晚上,
母亲坐在缝纫机前,给苏兰做了一件新的。用的是她自己的旧衬衫布料,米白色的,
没有任何花纹。“兰兰,妈跟你说,”母亲边踩缝纫机边说,“这世上啊,没有绝对的公平。
但一家人,不能只算自己那本账。”当时的苏兰不懂,只是摸着新裙子粗糙的布料,
问:“那要算什么账?”母亲停下脚,转过头,窗外的月光照在她半边脸上。“算情账。
”她说。雨还在下。苏梅的电话响了,她接起来,是丈夫建国催她回去商量义工的事。
挂断电话后,她最后看了苏兰一眼,眼神复杂得像这雨天的云。“你好自为之吧。
”她转身离开,高跟鞋踩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渐渐远去。苏兰关上门,
闩上门闩。老宅彻底安静下来。她开始收拾东西。
堂屋的陈设还和父亲去世时一样:正中是八仙桌,四条长凳;靠墙是神龛,
供着观音像和父亲遗照;墙上挂着年画,是那种很旧的《松鹤延年》,边角都卷了。
西厢房是她和两个姐姐小时候的房间。三张单人床还在,靠窗那张是她的,
床头还贴着小学时得的奖状:“三好学生苏兰”。奖状已经发黄,边角翘起,
但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苏兰伸手摸了摸,灰尘簌簌落下。她打开带回来的行李箱,
最先拿出来的不是衣服,而是一个铁皮盒子——正是母亲在电话里说的那个。盒子很旧,
印着“丰收牌饼干”的字样,是八十年代的老款式。锁已经锈了,她用钥匙轻轻一拧就开了。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叠信。最上面一封,是母亲写给父亲的家书,日期是1985年。
那时父亲在外地援建项目,母亲一个人带着三个女儿。信纸已经泛黄,
钢笔字娟秀而有力:“国栋:梅梅昨天发烧到39度,我背着她去医院,竹竹和兰兰在家。
回来时兰兰打碎了暖水瓶,手烫伤了,哭了一晚上。我没哭,就是有点累。
你什么时候能回来?不用回,我就问问。”苏兰的视线模糊了。她一封封看下去。
有父亲的回信,简短生硬,但每封最后都写着“钱已汇,
照顾好自己和孩子”;有她们三姐妹小学时的成绩单,
母亲用红笔在每张上面标注着进步和不足;还有她自己从国外寄回的明信片,寥寥数语,
报喜不报忧。最后一封信,是母亲写给她自己,却从未寄出的。日期是三个月前。
“兰兰:今天律师问我,为什么要把房子分得这么麻烦。我说,我的女儿们现在过得都不好,
但她们自己不知道。梅梅眼里只有钱,竹竹眼里只有儿子,你呢,眼里只有远方。
你们都看不见眼前的人,更看不见自己。妈没本事,只能最后用这点东西,
把你们拉回来看看。别恨妈。”信纸被泪水打湿,墨迹晕开。苏兰抱着铁皮盒子,
坐在自己童年睡过的床上,哭了很久。窗外的雨渐渐停了,
黄昏的光线从雕花木窗的格子里透进来,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影子。
天井里的桂花香被雨水洗过,清冽而悠长,丝丝缕缕飘进屋里。那是母亲的味道。
苏兰忽然想起母亲常说的一句话:“家不是房子,是人气。”这老宅空了太久,
从父亲去世后,母亲就一个人守着。大姐二姐偶尔回来,也是匆匆来去。而她,
三年才回来一次,每次待不到一周。现在她回来了,要用三年时间,重新把人气养起来。
她站起身,走到堂屋,点燃三炷香,插在父亲和母亲的遗像前。青烟袅袅升起,
在昏暗的光线里盘旋。“爸,妈,”她轻声说,“我回家了。”窗外,最后一丝天光消失,
老宅陷入温柔的黑暗。而在城东的某个居民楼里,苏竹正对着儿子的期末试卷发呆。
鲜红的“48分”像一记耳光,抽在她脸上。旁边是母亲遗嘱的复印件,
那个“班级前十五名”的条件,像一座山压在她胸口。更远的新城区,
苏梅和建国正在激烈争吵。为的是谁该请假去福利院做义工,为的是女儿婷婷说“丢人”,
为的是那套看得见却摸不着的电梯公寓。三套房子,像三条看不见的线,
牢牢捆住了三个女儿。而线的另一端,握在一个已经离开的女人手里。她用了六十八年时间,
终于明白了什么是最重要的。现在,她要她的女儿们,用三年时间,自己去找到答案。
4苏竹的战争苏竹把儿子的期末试卷揉成一团,又展开,再揉成一团。
“48分”那三个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眼睛疼。她抬起头,
看向紧闭的房门——门后是她十四岁的儿子周小峰,正在打游戏,音响里传出枪击声和脏话。
“小峰,开门。”她敲了敲门,声音努力保持平静。“忙着呢!”“我再说一遍,开门。
”里面安静了几秒,然后是椅子拖动的声音。门开了条缝,周小峰染成黄色的刘海下,
一双眼睛满是敌意:“干嘛?”苏竹把试卷递过去:“解释一下。”周小峰瞥了一眼,
嗤笑:“就这?妈,现在谁还看分数啊?我们班王浩他爸初中没毕业,现在开厂子,
一年赚几百万。读书有什么用?”“所以你就考48分?”苏竹的声音开始发抖。“我乐意。
”周小峰要关门。苏竹一把抵住门板:“你知不知道,就因为这个48分,
我们可能失去一套房子?”这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周小峰的眼睛亮了起来,不是醒悟,
而是某种发现了大人软肋的得意:“哦——原来是因为房子啊。我说呢,
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关心我学习。”“小峰,妈不是那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
”周小峰彻底拉开门,他比苏竹还高半个头了,俯视着她,“外婆遗嘱里写了是吧?
要我考进前十五名,不然房子就没了。所以你这段时间天天盯着我,不是因为爱我,
是因为爱房子。”苏竹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后退半步。“不是的……”她想辩解,
可话堵在喉咙里。因为有一部分是真的。母亲去世这一个月,她失眠了三十个夜晚。
脑子里反复计算的不是母亲的音容笑貌,而是那套学区房的价值,
是儿子现在的成绩和“前十五名”之间的差距,是如果失去这套房子,
她和丈夫周强攒了半辈子的首付就白攒了。“让开,我出去。”周小峰推开她,抓起外套。
“你去哪?”“网吧。反正我在家也只会影响你继承遗产。”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防盗门“砰”的一声震响。苏竹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张皱巴巴的试卷。
客厅的钟滴答走着,声音格外清晰。她慢慢滑坐到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墙上挂着一张全家福,是周小峰六岁时拍的。照片里的儿子穿着小西装,系着红领结,
笑得露出缺了门牙的牙齿,紧紧搂着她的脖子。那时候他多黏她啊,
幼儿园放学一定要妈妈第一个接,睡觉一定要摸着她的耳朵。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是小学三年级,她为了升职连续加班三个月,每天回家儿子都睡着了。是五年级,
儿子第一次考不及格,她没问原因,先甩了一巴掌。是初一,儿子说想去学画画,
她说“那有什么用,考试加分吗”。她想起母亲葬礼那天,周小峰站在角落里,
全程低头玩手机。有亲戚小声说:“这孩子怎么一点不伤心。”她当时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
现在想来,儿子和外婆有多少感情呢?她忙着工作、忙着攀比、忙着焦虑儿子的成绩时,
很少带儿子回老家。母亲每次打电话来,她也总是匆匆说几句就挂断:“妈,
小峰要写作业了。”“妈,我要给小峰检查作业。”她以为自己在尽一个母亲的责任。
可她尽的是什么责任呢?手机响了,是丈夫周强:“小峰又跑出去了?
我刚看见他在小区门口,和一帮染头发的孩子在一起。”“嗯。”苏竹的声音很轻。
“你得管管他啊!这样下去别说前十五名,不退学就不错了!你妈那遗嘱……”“周强。
”苏竹打断他,“如果我们没有这套房子,你还会这么着急小峰的成绩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周强说:“你什么意思?房子当然重要,但儿子也重要啊。
”“哪个更重要?”“……都重要。”苏竹挂了电话。她知道答案了。在丈夫心里,
在邻居眼里,在所有亲戚的闲谈中,
子和儿子的成绩是绑在一起的——好成绩等于好高中等于好大学等于好工作等于买得起房子。
一条完整的、不容置疑的逻辑链。可母亲在遗嘱里,把这两样拆开了。
不是“房子给成绩好的孙子”,而是“想要房子,先让孙子成绩好起来”。
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逻辑。苏竹挣扎着站起来,走到儿子房间。
房间里一片狼藉:衣服堆在椅子上,课本散在地上,墙上贴满了游戏海报。
书桌上摊着练习册,只写了半页,字迹潦草得像鬼画符。她蹲下来,一本本捡起地上的书。
数学课本里夹着一张纸,是周小峰的作文草稿,题目是《我的妈妈》。
只写了一段:“我的妈妈是个会计,她最会算账。算我每次考试扣了多少分,
算我离重点高中差多少名,算我将来能考什么大学赚多少钱。有一次我发烧到39度,
她第一句话是‘明天月考你能参加吗’。我想问她,如果我不是她儿子,而是一笔账,
她还会这么认真算吗?”苏竹的眼泪砸在纸上,晕开了钢笔字。她想起母亲葬礼后,
她在老宅收拾遗物时,发现了一个账本。不是家庭收支账,
而是一本“人情账”——谁家孩子结婚她随了礼,谁生病她去看望过,
谁帮过忙她记在心里要还。账本最后一页写着:“梅梅结婚,彩礼加嫁妆花了八万六。
竹竹买房,借了五万没让还。兰兰出国,学费生活费大概三十万。这些账,
我从来没想过要算。因为母女之间,算不清,也不必算。”母亲不算账。可她苏竹,
算了半辈子。她算丈夫的工资够不够还房贷,算儿子的分数够不够上重点,
算自己比同事少拿了多少奖金,算大姐小妹从母亲那里得了多少好处。她算来算去,
算丢了儿子的笑容,算丢了夫妻的温情,算到母亲临终前,
还要用一套房子来教她——停下来,看看你在算什么。窗外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
是那群“染头发”的孩子。苏竹冲到阳台,看见儿子坐在后座,没戴头盔,
风把他的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小峰!”她大喊。周小峰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冷漠,
然后摩托车加速驶出了小区。苏竹瘫坐在阳台地上,手机从手里滑落。屏幕亮了,
是班级家长群的消息,不断弹出:“王老师:本周测试成绩已发,请家长查阅。
”“张妈妈:我家这次进步了五名!报了XX补习班果然有用!
”“李爸爸:谁有好的物理家教推荐?重金酬谢!”她突然觉得恶心。抓起手机,
她做了两件事。第一件,退出了所有家长群。第二件,
给儿子的班主任发了一条消息:“王老师,我是周小峰妈妈。从今天起,
我不再问他的成绩和排名。我想重新认识我的儿子,不是作为一个学生,而是作为一个人。
请您帮忙。”发完后,她关掉手机。天色渐暗,城市的灯火一盏盏亮起。
苏竹坐在黑暗的客厅里,看着墙上那张六岁的全家福。“妈,”她对着空气说,
“我好像有点懂了。”就在这时,钥匙转动的声音响起。周小峰回来了。
他看见坐在黑暗里的母亲,愣了一下,随即换上戒备的表情:“干嘛?又要训我?
”苏竹站起身,打开灯。突然的光亮让两人都眯了眯眼。“吃饭了吗?”她问。
周小峰怀疑地看着她:“……没。”“想吃什么?妈给你做。”“你……不做饭很久了。
”周小峰的语气软了一点,“都是点外卖。”“今天做饭。”苏竹走进厨房,打开冰箱。
里面塞满了速冻食品和半成品,她翻了翻,
找出几个鸡蛋、一把蔫了的青菜、还有半根火腿肠。她开始洗菜、切菜、打蛋。动作生疏,
打蛋时还把蛋壳掉进了碗里。周小峰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没说话。油锅热了,
苏竹把蛋液倒进去,“滋啦”一声,油烟升起。她手忙脚乱地翻炒,盐放多了,又加了点水。
最后端出来的是糊了的炒蛋和煮过头的青菜面。“将就吃吧。”她把碗推到儿子面前。
周小峰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皱眉:“咸。”“嗯,下次少放盐。”“面也坨了。”“嗯,
下次煮时间短点。”周小峰抬头看她:“妈,你是不是受什么**了?
”苏竹在儿子对面坐下,看着他已经显出棱角的脸。这张脸既熟悉又陌生,
她好像很久没有认真看过了。“小峰,”她说,“外婆留给我的那套房子,妈妈不要了。
”周小峰的筷子停在半空。“不是气话,是真话。”苏竹继续说,“如果要那套房子的代价,
是把你逼成一个只会考试的机器,那我宁愿不要。你外婆说得对,有些东西比房子重要。
”周小峰盯着她,像是在判断这话的真假。“但学习还是要学的。”苏竹又说,
“不是为了房子,不是为了妈妈的面子,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将来有选择的权利,
选你喜欢的工作,喜欢的生活,喜欢的人。”“我不喜欢学习。”周小峰闷声说。
“那喜欢什么?”“画画。”“那就画。”苏竹说,“从今天起,周末你可以去学画画。
但学校的功课不能丢,起码要及格。咱们慢慢来,行吗?”周小峰低下头,
筷子在碗里搅了很久。“妈。”他终于开口,声音很小,“其实我知道,你以前不管我,
是怕管多了我烦你。后来拼命管我,是因为外婆的遗嘱。”苏竹的喉咙发紧。“我考48分,
是故意的。”周小峰继续说,“我想看看,如果我不是个好学生,你还爱不爱我。
”苏竹的眼泪涌出来,她伸手想摸儿子的头,手在半空中停住了。周小峰却主动把头靠过来,
抵在她肩膀上。十四岁的少年,肩膀已经宽了,这个姿势其实有点别扭。但两人都没动。
“妈,”周小峰的声音闷闷的,“我今天看见外婆的照片,突然想起来,
我小学时她来咱们家,你不在,她陪我画了一下午画。她说‘小峰画得真好,
比你妈强多了’。”苏竹想起来了。那天她临时加班,母亲正好过来送东西,
就留在家里陪小峰。她回家时,看见一老一小趴在客厅地上,周围全是水彩笔和画纸。
母亲的白衬衫沾了颜料,她当时还说:“妈你怎么让他这么乱画,衣服都脏了。
”母亲只是笑:“衣服脏了可以洗,孩子的开心买不来。”她当时觉得母亲溺爱孩子。
现在才懂,那是爱。“妈,”小峰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好好学,
能考上高中,那套房子……”“房子不重要。”苏竹擦掉眼泪,认真地看着儿子,“你重要。
你听见了吗?周小峰,你比任何房子都重要。”周小峰看了她很久,然后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苏竹没有催儿子写作业。她坐在客厅,看着儿子房间的灯一直亮到深夜。
凌晨一点,她起身倒水,经过儿子房间时,从门缝里看见他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胳膊底下压着数学练习册。她轻轻走进去,给儿子披上毯子。练习册上,最后一题刚写完,
字迹依然潦草,但至少写满了。书桌角落,摊开一本素描本。苏竹轻轻翻开,
第一页画的是老家的桂花树,树下有个小小的身影——是童年的小峰,牵着外婆的手。
画纸右下角,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外婆,我会好好长大。”苏竹捂住嘴,
不让自己哭出声。她悄悄退出房间,走到阳台上。夜风很凉,吹在脸上像母亲的抚摸。
她拿出手机,给大姐苏梅发了条信息:“姐,妈没糊涂。糊涂的是我们。”发送,关机。
远处的城市灯火明明灭灭,像无数个家庭正在发生的故事。有人为钱争吵,有人为孩子焦虑,
有人在深夜里突然醒悟,有人一辈子都不会懂。而苏竹站在十四楼的阳台上,第一次觉得,
自己好像摸到了母亲留下的那根线。线的另一端,不是房子。是回家的路。
5福利院的镜子苏梅第一次走进县社会福利院时,
高跟鞋踩在磨石子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某种不合时宜的宣告。
她穿着上周刚买的米白色套装,拎着爱马仕的包——虽然是二手的,但保养得很好,
看不出痕迹。丈夫建国跟在她身后,西装革履,眉头却皱得能夹死苍蝇。女儿婷婷走在最后,
戴着降噪耳机,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根本不想看周围的环境。“请问是苏女士吗?
”一个穿着浅蓝色护工服的中年女人迎上来,笑容温和,“我是福利院的社工小李,
王主任交代过了,你们这周开始来当义工。”苏梅快速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四十多岁,
皮肤粗糙但干净,指甲剪得很短,没有涂任何指甲油。衣服洗得发白,
但领口袖口都熨烫得平整。“李社工你好。”苏梅伸出手,
又在中途停下——她看见对方手上还戴着手套,手套上沾着些可疑的痕迹。
李社工很自然地摘掉手套,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才和她握手:“不好意思,
刚在给陈奶奶换尿布。”苏梅的手指僵了一下。“我们先去领义工服吧。
”李社工像是没察觉到她的不适,转身带路,“这边走。”福利院比苏梅想象中要大。
主楼是栋四层的老建筑,外墙爬满了爬山虎,有些窗户的玻璃裂了,用透明胶带粘着。
院子里有几棵老槐树,树下摆着几张石桌石凳,几个老人坐在那里,
动作缓慢得像慢放的电影。空气里有种复杂的味道——消毒水、老人味、饭菜味,混在一起,
形成一种独特的、属于暮年的气息。“咱们院现在有八十七位老人,三十六个孩子。
”李社工边走边介绍,“孩子大多是残障或弃婴,老人里有一半是失能失智的。
义工主要就是帮忙喂饭、打扫、陪聊,有时候也帮忙组织活动。
”婷婷终于摘下一只耳机:“我们要做这些?”“是的。”李社工笑着看她,
“小姑娘多大了?”“十七。”婷婷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我还要高考呢,
哪有时间干这些。”建国赶紧打圆场:“孩子学习紧张,我们大人多做点。
”李社工看了婷婷一眼,笑容淡了些,但没说什么。义工间很小,
靠墙的铁架子上挂着几排洗得发白的蓝色罩衫。李社工取了四件递给他们:“换上吧,
自己的衣服可以锁在柜子里。”苏梅接过罩衫,布料粗糙,领口还有一处没洗干净的污渍。
她犹豫着,建国已经脱了西装外套开始换。婷婷直接说:“我**,脏死了。”“婷婷。
”苏梅压低声音,“这是你外婆的要求,不干满三年,房子就没了。”“那就不要啊!
”婷婷的声音大起来,“一套破房子,至于吗?我同学家里好几套房子呢,
也没见谁爸妈要去伺候老头老太太!”旁边的几个老护工转过头来看。苏梅的脸涨红了,
一半是尴尬,一半是愤怒。她很想给女儿一巴掌,但忍住了。最后她咬着牙说:“你换不换?
不换这个月零花钱没了。”婷婷瞪着她,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套上了罩衫。
第一天的任务很简单:帮忙分餐。午餐时间,食堂里排起了长队。老人们端着不锈钢餐盘,
动作缓慢地挪动着。有些手抖得厉害,餐盘里的汤洒了一路。护工们熟练地穿梭其间,
帮忙端盘、擦洒、引导座位。苏梅被分配到汤桶旁,负责给每个餐盘里舀一勺紫菜蛋花汤。
她戴着口罩和手套,还是觉得那股混杂的气味往鼻子里钻。“多给点汤,姑娘。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把餐盘递过来,眼睛浑浊,但笑容很慈祥,“我就爱喝汤。
”苏梅舀了一勺,老太太却说:“再多点嘛,汤又不值钱。”“每人定量。”苏梅生硬地说。
老太太的笑容僵了一下,端着盘子走了,嘴里嘟囔着:“现在的年轻人,
一点人情味都没有……”苏梅的手紧了紧勺子。建国被安排去给失能老人喂饭。
她远远看见丈夫笨拙地拿着勺子,饭粒掉得到处都是,
那个瘫痪在轮椅上的老人嘴角流着口水,眼睛直直地看着天花板。
婷婷更糟——她负责擦桌子,却只是拿着抹布随便抹两下,眼睛一直盯着墙上的钟,
计算着还有多久能走。三个小时终于熬完了。脱掉义工服时,苏梅觉得自己的手指都在抖。
不是累的,是那种深入骨髓的不适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