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作家“作家紫鸢”精心打造的言情小说《春风不问旧人归》,描写了色分别是【萧庭生春风】,情节精彩纷呈,本站纯净无弹窗,欢迎品读!本书共计24663字,春风不问旧人归精选章节,更新日期为2025-12-30 16:07:58。在本网【ks.ayshl.com】上目前已完结。小说详情介绍:如今剩一缕冷意,夹在茶烟与灯影之间,像未熄的余烬,烫得他指节骤缩,血珠终于落下,“嗒”一声,溅在盏心,惊起微不可闻的脆响,仿佛旧时宫阶上,更漏敲过三更。妇人脚步未停,只将孩子往怀里拢了拢,仿佛这样就能隔开那道灼灼目光。可就在门槛处,她还是回了头——极轻、极快,像风掠过水面,却足以让男子看清:她眼底没...

《春风不问旧人归》免费试读 春风不问旧人归精选章节
1建昭二十三年春,上元灯节,金陵城开十万灯火,自通津桥至江岸,金猊吐焰,碧瓦流霞,
恍若星汉倾落人间。然而光与影从来共生,愈是煌煌之处,
愈有幽暗跟随;那被遗落在长街尽头的茶棚,便像被灯海遗忘的一粒微尘,一盏孤灯摇晃,
灯罩被烟火熏得发黄,活似将沉未沉的月色,在风里挣扎。茶棚内,炉火半残,
铜壶咕噜作响,白汽攀着冷风而上,在梁下凝成细珠,复又落下,滴答,一声又一声,
像更漏,也像谁在心里默数旧年。靠柜的矮桌旁,坐着个白衣男子,素衣无纹,
却掩不住通身冷冽之气;鬓边早星,眼角细纹,如刀刻斧凿,记录昔年雷霆。
此刻他握盏极紧,青瓷边缘嵌进指腹,血便无声渗出,顺着杯壁蜿蜒而下,红得刺目,
却远不及他眼底那抹死寂的灰——像一场大火烧尽后,残灰里再也点不起星火的冷。
门外忽传稚声,清脆若早春第一声莺啼:“娘亲,这位伯伯为何哭了?”妇人青帷半掩,
牵着孩童立于门槛。她一袭素裙,被灯影映出流金,风过时帷纱轻扬,露出颈侧浅疤,
白得几乎透明,像雪夜不小心漏出的一瓣梨花,又像谁用指尖在白玉上轻轻划过,
留下再无法抹去的裂痕。她循子所指望去——那一瞬,十万灯火倏然失声,人潮退成空白,
天地缩为两人之间短短数步。男子抬眼,泪在眶底,却固执不落;妇人指尖微颤,
却牢牢牵住孩童。三年光阴轰然重叠:一样的夜、一样的灯、一样的春风,
只是当年执剑滴血的双手,如今只能攥紧一只小小杯盏;当年誓要剜心的名字,
如今只能化作喉间一句无声的“青蘅”。春风卷灯,呼啦啦掀起茶棚破帘,
火光在她面上流转,像试图拼凑破碎的镜子,却映不出完整的旧影。2孩童不知沉默多久,
又晃她袖角,软声追问:“娘亲,伯伯的眼睛下雨了么?”妇人回神,弯身抱起孩子,
帷帽低垂,声音轻得像怕惊破什么:“是灯火星子迷了眼,不碍事。”说罢,侧身欲走。
衣角却掠过桌面,带起一阵极淡的梨花白——昔年王府夜宴,他曾为她斟过同样的香,
如今剩一缕冷意,夹在茶烟与灯影之间,像未熄的余烬,烫得他指节骤缩,血珠终于落下,
“嗒”一声,溅在盏心,惊起微不可闻的脆响,仿佛旧时宫阶上,更漏敲过三更。
妇人脚步未停,只将孩子往怀里拢了拢,仿佛这样就能隔开那道灼灼目光。可就在门槛处,
她还是回了头——极轻、极快,像风掠过水面,却足以让男子看清:她眼底没有恨,
也没有怜,只有一泓被春灯映碎的秋水,风一过,便无痕。这一眼,
比三年前她刺向他的那一剑更锋利,剑尖带血,而此刻无声,
却将他余生所有语言都钉在喉头。他忽然明白,所谓忘川,原不需桥;旧人若执意前来,
纵隔生死,也会涉水而过——只是涉水之后,仍可擦肩不识,仍可各自归舟。
灯市声浪重新涌回,妇人隐入人海,背影被万点金辉吞没,像一粒雪落进火,再无踪迹。
孩童回头张望,兔儿灯在手中摇晃,光影斑驳,映出男子仍维持举杯姿势,
血与茶早混为一色,红得发乌,像旧年宫阶上洗不净的残夜。春风再次掠过,
卷起他鬓边星白,也卷起灯棚上残破的布招,猎猎作响,如遥远战旗。他低首,
将那盏混了血的茶一饮而尽,苦、腥、冷,一路灼烧到心底,
竟生出奇异的暖——仿佛她方才那一瞥,是隔空递来的一枚火星,
足够点燃此后所有寂寥的长夜。壶空,盏空,灯影渐稀,市声渐远,他独坐至东方既白,
鬓边又添霜色,却不再落泪。店外,第一缕晨光穿过茶棚,照见地上细微的血迹,
像一条极淡的红线,一头连着茶盏,一头没入门槛,消失在茫茫人海。金陵春短,柳色年年,
旧人自会涉水而来,也自会涉水而去——他只需在岸边,守着一杯苦茶,等风,等雪,
等灯市再开,等那一声稚音再唤“娘亲”,便足够耗尽余生。而此刻,远处晨钟忽起,
当——当——当——,一声比一声清越,像替谁数尽未尽的岁月。他抬手,
慢慢将空盏倒扣在桌面,血印与茶渍交融,凝成一枚小小的圆,像极一盏未点的灯,
又像一轮未升的月。风止,棚静,灯灭,唯余铜壶里的残水,还在微微晃动,
映出他低垂的眼睫,以及眼底那片再点不亮的黑暗3八年前,腊月二十三,小年。金陵大雪,
扯棉絮般簌簌落下,不消片刻,屋脊、街衢、护城河岸皆铺上一层冷白。
通济门外的摄政王府,朱漆铜钉大门紧闭,侧旁角门却半掩,露出幽深的缝,
像巨兽冬眠时未合的獠牙。门楼下,十几名衣衫褴褛的少年男女排作一列,在雪地里跪候,
粗布背脊上积了薄雪,却无一人敢抬手拂去。沈青蘅跪在队尾。她身形瘦小,
一袭灰褐麻衣洗得发白,肩背处却洇出深色痕迹——那是旧伤渗出的血,
被寒风冻结成细小的冰粒,像嵌在肉里的朱砂痣。雪没过膝,寒意透骨,她却不觉疼,
只觉清醒:兄长沈砚之临终前塞进她掌心的虎符残片,此刻正贴在她腰腹,被体温焐得发热,
边缘锋利得随时能割破衣料,也割破她最后一丝软弱。她不敢松手,更不敢挪动,
只在心里一遍遍描摹残片上的纹路——缺了半边的饕餮,怒目圆睁,似在提醒她:血债未偿,
沈氏未亡。角门吱呀洞开,走出一位高颧薄唇的嬷嬷,身披暗紫羔裘,手执铜暖炉,
鞋底踩在雪上,发出细碎的咯吱声,像鼠啮。她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一人捧册,
一人捧墨盒。队列顿时绷直,呼吸声也低下去。嬷嬷目光如篦,从第一张脸梳到末一张,
停在沈青蘅面上时,眉峰微挑,露出审视的兴味:“抬头。”沈青蘅缓缓抬颌。
雪光映出她苍白的肤色,眉骨清棱,一双眼黑得深,像雪夜无星无月的穹庐,
藏着看不见的风暴。嬷嬷伸手,冰凉指甲掐进她下颌,左右端详,
声音从齿缝挤出:“模样倒周正,可惜左肩有疤,破相。王府不养闲人,去浣衣院做粗使。
”说罢,指尖一甩,仿佛丢掉什么不洁之物。雪粒飞溅,落在沈青蘅睫毛,化成细小的水珠,
滚落,像无声的眼泪,却带着灼灼的温度。她俯身叩首,额头抵进雪里,
声音压得极低:“谢嬷嬷抬举。”嗓音沙哑,却透出一股不合年纪的沉稳。
掌心在袖中悄悄松开,虎符残片顺势滑进衣角夹层——那里早被她拆线缝出暗袋,
口以发丝细线锁边,一抽即紧。她指尖轻抚,确认那片青铜稳妥,才缓缓起身,退至一旁。
动作间,肩背伤口撕裂,热血涌出,在冰天雪地里冒出细微白气,
像雪原上开出一朵转瞬即逝的红花,无人看见。册子上,她被记下新名:阿蘅,贱籍,无姓。
落笔的小太监手腕轻颤,墨点晕开,像一小团乌云,被嬷嬷以指甲刮去:“写干净些,
别让王爷看着晦气。”沈青蘅垂眸,目光落在那团被刮散的墨上,心里却想:乌云也好,
晦气也罢,终有遮天蔽日之时。她要的,不过是在乌云最深处,劈下一道雷火,
让这座金碧辉煌的王府,在雪夜里轰然起火,焚尽所有伪善与罪孽。4浣衣院的差事,
在王府最僻冷的西北角。低矮土墙,茅草覆顶,窗外是半亩荒塘,塘水早被冻成青灰的镜面,
映着残荷枯梗,像一幅被水浸湿的旧画。屋内,十几口大缸排作两列,缸内水色浑浊,
浮着碎冰与皂角泡沫。沈青蘅被分在最末的缸旁,管事婆子姓赵,生得膀大腰圆,
声如破锣:“新来的,先洗侍卫血衣。洗不净,别想吃饭。”说罢,一脚踹翻木盆,
腥红衣物散落,血冰碴子溅起,落在她草鞋上,像细小的朱砂钉。她弯腰,将衣物按进冰水,
指尖瞬间被寒意刺得发麻。血渍在冷水里晕开,一缕缕,像无声游走的红线,缠住她腕骨。
她想起父亲被押上刑场时,朝服也是这般猩红,只是更脏、更厚,被火烤得发硬。
兄长护着她,在人群里跪爬,去抓父亲的袍角,却只抓住一把飞灰。如今,
她抓着另一片血布,指节青白,却不再松手。皂角粉撒下,她机械地搓洗,血渍渐淡,
水色愈浑,肩背伤口却在用力间再次崩裂,血珠渗出,顺着脊骨滑下,
在单衣上开出细小的梅,一朵接一朵,无声地谢在麻布深处。夜深,同屋婢女陆续睡去,
鼾声与更鼓相和。沈青蘅悄悄起身,摸至柴房,借月光拆衣角。虎符残片躺在掌心,
青铜冷光映着她眸子,像一泓被冻住的湖。她以柴刀背缘,轻轻刮去残片表面焦黑,
露出原有纹路:饕餮怒目,卷尾半缺,正是父亲掌过的那半面兵符。她指尖抚过断口,
心里默念:再等等,等我找到另半片,等我撬开这座王府的铜墙铁壁,
等我让萧庭生亲手把刀递给我——然后,一刀封喉。雪落无声,柴房外,
忽有脚步声踏碎枯枝。她迅速收残片入怀,以稻草掩身。月光从门缝泻入,照出一双锦靴,
绣着暗金云纹——是内侍。来人低声嘟囔:“赵婆子说新来的丫头古怪,
果然半夜三更不见影。”说罢,推门欲入。沈青蘅屏息,指尖扣住柴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门被推开半扇,冷风灌入,吹得她鬓边碎发微颤,也吹得门外人打了个寒噤。
锦靴在门槛徘徊片刻,终是转身离去,嘴里嘟囔:“晦气,大冷天,谁耐烦管贱奴死活。
”脚步声渐远,她松开柴刀,掌心已勒出四道紫痕,却不觉疼,只觉庆幸——再小的岔子,
也可能让全盘皆输,她输不起。5夜过三更,金陵忽降大雪。
棉絮般的雪片砸在瓦楞、砸在飞檐、砸在摄政王府外书房滚烫的灯罩上,发出细碎的嗤响。
廊下铜灯被风吹得猎猎摇晃,火光像潮水,一浪明一浪暗。沈青蘅抱着一摞烘干暖透的衣袍,
踩着没过脚踝的雪浆,低头疾行。袍角湿得沉重,
她却把腰挺得笔直——今夜是她入府后第一桩近身差事:给摄政王送衣。外书房重门半掩,
暖香扑面。地龙烧得旺,银炭在四角火盆里噼啪作响,火舌映着青砖,像无数条吐信的红蛇。
她屈膝跪在门口,将蟒袍、中衣、貂氅依次展开,指尖抚平每一条褶皱。
玄色蟒袍铺到最后一幅,暗袋微鼓,她指腹似不经意掠过,指尖已记下轮廓——羊皮所绘,
边角磨损,是兵防图,西南关隘。她垂睫,呼吸平稳,
只在心里把线条重描一遍:沱江口、落雁渡、悬瓮城。一记,便再不能忘。“谁准你抬头?
”声音自案后传来,像冰棱撞玉,冷而脆。她尚未反应,狼毫已破空而至,笔锋擦过耳廓,
血珠溅出,落在火盆,发出极轻的“嗤”。她跪地,指尖仍保持着抚平衣角的姿势,
血顺着耳垂滴在银炭,瞬间焦干,只剩一点暗红。案后男子搁笔,抬眼。
那是她第一次正面直视萧庭生——眉骨稜朗,唇线薄锐,灯火在他眸里映出两簇幽蓝,
像雪原上燃起的磷火,美丽而致命。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停了一瞬,又滑到耳侧血迹,
眼底掠过极淡的波动,像夜鸟掠过水面,即刻无痕。“名字。”他淡淡开口,不是问,是令。
她俯身,额头抵地,声音沙哑却平稳:“阿蘅,无姓。”短暂的沉默后,他起身,
玄袍掠过火盆,卷起一阵暖香,停在她面前。靴尖银线云纹被火光照得刺目,
像天边裂开的闪电。指尖轻抬,托起她下颌,强迫她抬头。血痕在耳,苍白在脸,
墨黑在眸——三种颜色撞进他眼底,像一幅被雪打湿的水墨,破碎却锋利。
他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蹙,似被那眸子里的黑刺痛,又似被那无声的血激起兴味。“从今日起,
到寝殿守夜。”声音不高,却像寒铁钉进木板,再无转圜。一句话,她从最低贱的浣衣奴,
成了最低贱的侍妾,却也是——最靠近他的活刃。6当夜,她被引至听雪斋。
院中梨树枝桠横斜,覆雪如被风撕裂的棉絮,偶尔坠下,发出细碎的簌簌。寝殿极静,
地龙火热,银炭在壁炉里噼啪作响,火光映着檀木地板,像一条暗红的河。她跪在外间,
听里间水声——王爷沐浴,只留两名内侍。水声止,帘钩轻响,萧庭生披玄色寝衣而出,
衣带未系,襟口半敞,锁骨处一道旧疤,横亘苍白肌肤,像断掉的桥。他挥手摒退内侍,
目光落在她身上,像审视一把新刃:“会研墨?”她低声:“会。”案前,她挽袖,
露出腕骨,雪色肌肤上,隐约青络可见。墨锭在砚台打转,发出细微的嚓嚓声,像春蚕食桑,
也像谁在暗夜里磨牙。他倚榻看书,不再言语,只偶尔伸指,示意添水。烛火跳跃,
映出两道影子——一道伏案,一道倚榻,中间隔着沉沉夜色,却像被无形的线,一寸寸拉近。
更鼓四响,他合书起身,声音低而倦:“就寝。”她跪地替他解靴,指尖碰到踝骨,
他忽地俯身,指腹拂过她耳侧伤口,血痂未干,被这一碰,又渗出一点朱。“疼么?”他问。
她抬眼,黑眸里映着火,也映着他,“奴婢的疼,不值王爷分心。”他盯她片刻,
唇角竟浮起极浅的弧度,像冰面裂开一线春水,转瞬即逝。寝衣落下,他背对她躺下,
肩胛骨在寝衣下凸起,像两座被雪掩埋的山峰。她跪坐榻边,
手指悄悄抚过腰间——虎符残片贴腹,冷而硬,像兄长最后那句“活下去”,
也像命运暗中递来的回执。灯火将尽,她吹熄蜡烛,黑暗瞬间扑来,吞没殿中一切。
窗外雪声沙沙,像谁在远处低泣,又像谁在暗处磨刃。她闭目,呼吸平稳,
耳中却似能听见血液在血管里奔涌的声音——咚、咚、咚,一声更比一声重,
像在提醒:近身三尺,刀已出鞘,只待天时。雪落了一夜。次日清晨,府中侍卫换防,
在檐角发现几行被雪覆盖的脚印,浅得几乎不可辨,方向直指外书房。消息报到萧庭生案前,
他只淡淡“嗯”了一声,目光却穿过窗棂,落在院中那株梨树下——树下雪面平整,
唯有一处微陷,像被谁悄悄按下一枚指印。他收回目光,看向里间:少女正俯身替他系玉带,
指尖冰凉,动作却极稳,耳侧伤痂已褪,留下一道浅红,像雪里未消的梅。他忽而伸手,
指腹按在那道浅红上,声音低不可闻:“阿蘅,你的刀,指向哪里?”她抬眼,
黑眸无波:“王爷指哪里,奴婢的刀,便去哪里。”他笑了,指尖移开,
鲜血却无声渗出——原来他指甲早已划破她耳垂,血珠滚落,滴在玉带上,
像一粒极小的朱砂,被金丝云纹吞没。雪光映着两人,一立一跪,中间隔着血,也隔着命,
却再无人开口。院外,雪又开始下,一片片,落在梨枝,落在屋檐,
落在她微微颤动的睫上——像一场无声掩埋,又像一场暗地揭幕。7听雪斋的冬夜,
雪落得极静,像无数白羽悄然坠入深潭,不激起半分涟漪。庭中一株老梨,枝桠横斜,
覆雪如银,偶有风过,碎玉簌簌,打在青砖地上,发出极轻的脆响,仿佛替谁数着更漏。
檐下悬一盏孤灯,灯罩被雪气洇得发黄,暖光却固执地穿透寒夜,
将两道相对而坐的影子投在窗纱上,一修长,一纤弱,中间隔一柄长剑,剑身未动,
寒光已冷。沈青蘅跪在软毡,双肘平举,虎口卡着一柄仿造青锋,剑长三尺,
重三斤十三两——是她如今体重的七分之一。萧庭生立在她身后,玄袍曳地,
衣缘银线被雪光映得森冷,指尖点在她腕侧,声音低而稳:“剑出三分,
留七分自救;话出三分,留七分杀机。记牢。”话音落,他手腕微沉,她虎口骤麻,
剑尖垂落,在青砖上撞出清脆的“叮”,像雪夜碎玉,也像谁在心里折断一根细弦。她咬唇,
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却不再求饶,只默默提剑,再起式。雪片穿过灯影,落在她睫毛,
化成细小的水珠,滚落,滴在剑身,被冷光一映,仿佛泪,又仿佛血。“再试。
”他退后半步,袖手旁观,目光像寒铁,也像暗火。她深吸一口气,左脚探出,剑随身转,
一式“惊鸿照影”斜挑而上,腕力不足,剑到半途已颤,雪光映出微弯的弧度,
像被风吹折的芦苇。萧庭生忽地欺身,指尖托住她肘弯,力道透过肌肤,一寸寸推她筋脉,
将颓败之势硬生生托起,剑尖重新挺直,指向虚空。呼吸拂耳,声音压得极低:“剑可折,
势不可断。势断,则命断。”他掌心覆她手背,温度透过肌骨,像暗火烙铁,
灼得她心跳如鼓,却一动不敢动——怕一动,便泄露了藏在胸腔里的惊涛。更深漏断,
庭中积雪已没过脚踝。她终支撑不住,剑再次坠地,发出闷哑的“哐”,像断更的鼓。
虎口震裂,血珠渗出,顺着指缝滴在青砖,与雪水相融,晕开一朵淡红,极艳,也极冷。
8她跪地,额头抵住剑柄,声音沙哑:“奴婢无能。”短短四字,却像耗尽全部力气。
萧庭生俯身,拾起长剑,以袖口拭净血污,动作极慢,极细致,像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玉器。
拭毕,他单膝蹲下,左手托她右手,一并握住剑柄,掌心相贴,温度交叠,像两柄出鞘的刃,
在暗夜里短暂相逢。“再试。”他说,声音低哑,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呼吸拂过她耳廓,
带着淡淡的梨花白,冷而清,像雪夜最后一瓣花,落在滚烫的肌骨上,瞬间化为鸩酒,
甘美而致命。她心跳骤乱,却不敢抬眼,怕一抬眼,便掉进他眸底的寒潭,再也浮不上来。
剑尖重新抬起,这一次,稳如磐石。雪光映出两道交叠的影子,一修长,一纤弱,
却同样锋利,同样无惧。庭中梨枝忽地一颤,积雪簌簌落下,像为这一瞬的默契,无声喝彩。
鸡鸣未起,夜已最深。她终掌握平衡,剑尖直指前方,臂与肩平,血与雪融,
呼吸与心跳同步。萧庭生缓缓松手,退后半步,
目光落在她侧脸:苍白肌肤被雪光映得近乎透明,耳侧旧疤却透出淡红,像雪里未谢的梅。
他忽然伸手,指尖拂过那道疤,力道极轻,却带着莫名的温度:“疼么?”她垂眸,
声音稳而轻:“疼,也记得。”四字出口,他指尖微顿,随即收回,负手而立,
目光穿过庭中雪景,落在更远的天际:“记住疼,才能活。”声音极淡,却像雪夜钟声,
久久回荡。天将亮,雪势转小。她收剑,跪地叩首,额心抵住冰冷的青砖,
声音沙哑却清晰:“谢王爷授剑。”萧庭生不答,只转身,衣袂掠过雪地,
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像刀劈开寒夜,也像谁在暗中划下的一道分界线——线这边,
是旧雪;线那边,是春雷。她跪在原处,指尖仍残留他掌心的温度,像握了一枚无形的火炭,
灼得她心跳如鼓,却知这悸动是鸩酒——饮一口,步步皆错;却亦知,从此剑在手中,
命在手中,连这鸩酒般的悸动,也只能一并饮下,再不能回头。9西苑的猎场,
秋阳本应温软,却被层层乌云压得惨白。风掠过枯苇,发出沙沙的嘶响,
像无数细小的牙齿在暗处磨动。铁栅甫开,斑斓猛虎自笼中缓步而出,尾鞭扫过衰草,
带起腥风与尘沙。沈青蘅坐于马上,掌心收紧,指缝渗出潮汗。那虎目一转,金瞳竖成针尖,
锁住了她——或者说,锁住了所有闯入者身上最原始的恐惧。胯下马匹先她一步颤栗,
嘶鸣未绝,虎已腾空。前爪掀落,马身侧翻,她整个人如断线纸鸢被抛向半空。
草屑与尘土扑面,天地颠倒。落地的一瞬,腥风压顶,虎影罩下,金瞳近在咫尺,
热息喷在她颈侧,带着血肉腐败的甜腥。她本能地去摸佩剑,却只抓到一把枯草。
死亡来得如此具体,她甚至听见自己血液在耳膜里狂奔的声响。忽有黑影横切而入,
一掌托住虎颚,一臂环她腰际,把她从虎爪下硬生生撕出。衣料裂帛声与虎啸同时炸开,
温热血点溅在她眼皮,像一场突如其来的红雨。她抬眼,看见萧庭生。玄色猎袍被风鼓起,
左臂血肉翻卷,白骨森森,血顺指缝淋漓而下,染红草叶,也染红她眼底的天幕。虎被激怒,
尾鞭扫断枯树,再次扑来。他侧身挡在她前,右手拔剑,剑光如匹练,一闪即没,没入虎颈。
虎啸震天,又戛然而止,巨躯轰然倒地,尘土飞扬,血雾弥漫。西苑的秋风,
被这一声巨响劈成两半,一半腥甜,一半肃杀。四下寂然,随侍远远跪倒,无人敢上前。
沈青蘅踉跄爬起,撕下自己月白裙幅,为他包扎。指尖微抖,却强迫自己稳如磐石。
布条缠过他臂,一圈圈,像缠住自己摇摇欲坠的命。血很快浸透布帛,她咬唇,再打结,
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萧庭生垂眸看她,额前碎发被汗与血黏住,眼尾却带着奇异的亮,
像雪夜磷火,美丽而危险。忽地,他俯身,以额抵她额,呼吸交缠,声音低哑:“阿蘅,
你在害怕?”她抬眸,第一次没有伪装,没有自称奴婢,声音轻却清晰:“怕王爷死了,
阿蘅再无倚仗。”几字出口,风似也停。他低笑,喉结滚动,血珠顺着下颌滴在她手背,
烫得她微微颤栗:“本王若死,也必先护你周全。”月下灯影,她看见他眼底有柔软,
一闪而逝,像流星划破寒夜,坠进她心底最幽暗的湖,激起涟漪,却再也捞不起。
10包扎毕,他抬手,指腹拂过她眼睑,拭去那一点虎血,动作轻得像在擦易碎的瓷器。
她心跳如鼓,却不敢动,怕一动,便泄露了胸腔里即将决堤的惊涛。远处随从奔来,
脚步声杂乱,他却未回首,只低声道:“今日之事,一字不准外传。”声音不高,
却令行禁止。说罢,他解下自己披风,兜头罩住她肩,血腥味与沉水香同时袭来,
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将她裹挟。披风沉重,却带着他的体温,灼得她眼眶生疼。她垂首,
指尖悄悄攥紧布角,像攥住最后一根救命浮木,却知这浮木,亦可能是引她沉没的漩涡。
回程时,月色如洗,照在两人并肩的影子上,一长一短,却同样血迹斑驳。她侧目,
看他左臂吊在胸前,玄色披风被风鼓起,像一面残破的旗。雪色反光,映出他微微皱起的眉,
却掩不住眼尾那点奇异的光亮。她忽然想起兄长说过:真正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那么此刻,谁是猎人,谁又是猎物?她分不清,也不敢分。只觉心底有什么东西,
在血与火的缝隙里,悄悄发芽,带着鸩毒的甜,带着春草的腥,一寸寸,破土而出,
再无法回头。夜深,听雪斋。她跪坐榻前,重新为他上药。烛火跳跃,映出他苍白的侧脸,
线条冷硬如刀裁,却在火光里显出奇异的柔软。她指尖蘸药,轻触伤口,他微微蹙眉,
却未睁眼,只低声道:“阿蘅,今日你怕么?”她手一顿,药香弥漫,像一场无声的春雨。
她抬眸,目光落在披风下摆——那里,虎血与草汁混成暗紫,像一幅被水晕开的旧画,
再也洗不净。她轻声答:“怕,也记住了。”几字出口,他唇角微扬,像雪面裂开一线春水,
